刘海中家的三棵松

第一章 扎根黄土的老大

刘大强是长子，生得黝黑壮实，手掌像两把铁锹。初中毕业那年，父亲刘海中蹲在门槛上抽完一袋旱烟说："家总得有人守着这几亩地。"强把录取通知书叠成方块压在箱底，从此再没提起上学的事。

每天清晨四点，大强就牵着那头老黄牛下地。他记得每块田的脾气，知道哪片地爱长杂草，哪条田埂容易漏水。村里人说他"把庄稼种出了灵气"只有妻子知道，他常对着孩子的课本发呆。

去年冬天，大强用种粮补贴买了台二手拖拉机。那天他开着"铁牛"晒谷场转圈，笑声震得屋檐下的冰溜子簌簌往下掉。三个孩子趴在车斗里尖叫，妻子举着手机录像，镜头晃得厉害。

第二章 漂泊异乡的老二

刘二明离家那年刚满十八，背着印有"上海世博会"的旧书包。火车站里，父亲塞给他一网兜煮鸡蛋，母亲偷偷在袜子里缝了五百块钱。他至今记得K字头列车穿过秦岭时，隧道里的灯光在车窗上连成流动的星河。

在电子厂，二明总抢着值夜班。流水线的蓝光映着他年轻的脸庞，手指在电路板间翻飞如蝶。第五个年头，他带着攒下的八万块钱，在城中村开了家手机维修铺。玻璃柜台下压着全家福，相框边沿已经泛黄。

今年春节他带回个湖南姑娘，姑娘用不太标准的北方话叫"娘"时，母亲撩起围裙直抹眼睛。二明蹲在灶台边帮烧火，火星噼啪作响，像他这些年断续往家寄的汇款单编号。

第三章 枝头新绿的老三

老三刘小洋的书包上永远别着校徽，他是村里第一个考进省重点高中的孩子。校长亲自来家访那天，刘海中把珍藏的龙井茶捏碎了大半——他不懂怎么用那个带滤网的玻璃杯。

小洋的房间里贴着世界地图，铅笔圈出十几个大学名字。去年暑假他给村里孩子补课，用粉笔在水泥地上演算牛顿定律，孩子们围坐成圈，像田里新冒出的蘑菇。

现在他正备战高考，台灯照着写字台上那句"改变命运"每月进城送一次生活费，总要把装钱的信封在裤兜里焐热才掏出来。有次小洋发现信封背面有铅笔写的歪扭小字："好好吃早饭"### 尾声 年轮里的光

今年清明，三兄弟并肩给祖坟添土。大强的拖拉机停在田埂上，二明的新车闪着水珠，小洋的校服袖口别着黑纱。烧纸的青烟里，他们忽然发现父亲的白发比去年又多了不少，就像老屋后那棵松树，不知何时树皮已皴裂如沟壑。

三兄弟如今走在不同的路上，却总在农历十五那天同时往家打电话。线路忙音时，他们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堂屋里，那部红色座机正叮铃铃响成一片，震得供桌上的全家福微微发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