麦浪深处的喘息

第一章 谷仓里的油灯

1974年秋收后的第三个夜晚，红星公社的谷仓亮着煤油灯。革委会主任赵卫国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，女知青林小梅正在清点粮种。汗湿的蓝布衫贴在她单薄的背上，辫梢沾着几根稻草。

"林同志，思想汇报写好了吗？"赵卫国反手插上门闩。他的解放鞋碾过散落的谷粒，在寂静的仓房里发出爆裂般的脆响。林小梅的钢笔在纸上洇开墨团，她记得上个月隔壁大队有个女知青因为"资产阶级情调"被剃了阴阳头。

第二章 政治学习夜

每周四的政治学习会持续到晚上九点。赵卫国喜欢让林小梅念《红旗》杂志的社论，当姑娘带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在会议室回荡时，他的搪瓷缸总会在桌下轻轻磕碰她的膝盖。有天散会后下暴雨，他塞给她一把印着"农业学大寨"的油纸伞，伞骨间夹着张红糖票。

公社书记老马发现账目问题那天，赵卫国正在牲口棚后边教林小梅骑自行车。姑娘的惊呼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，她抓着车把的手腕内侧有块蝴蝶状胎记。这个细节后来出现在老马的检举材料里，成为"生活作风问题"的重要证据。

第三章 批判会前夜

春节前的大雪封了山路。林小梅被派去守水库那天，赵卫国偷了供销社半斤古巴糖。他们在配电房烤土豆时，姑娘突然说起黄浦江边的梧桐树。油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，像出皮影戏。

当县里调查组进驻时，林小梅正在医务室打青霉素。她听见隔壁房间赵卫国拍桌子的声音："同志改造思想，首先要破除小资产阶级羞耻心！"玻璃药瓶在她掌心攥出水雾，那年冬天特别冷，冻死了公社两头驴。

第四章 返城介绍信

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时，赵卫国已经降为仓库保管员。他蹲在台阶上给林小梅写政审材料，钢笔在"表现"栏停了很久。最后盖的是公社作废的旧公章，印油晕开像滴血。

开往上海的火车喷着白汽，林小梅在窗口看见赵卫国跑过站台。他军装洗得发白，手里挥动的红色语录本缺了角。三十年后的同学会上，有人说老赵在县城开了间杂货铺，见到穿白裙子的顾客依然会手足无措。